作者:于平(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南京艺术学院当代舞剧研究中心主任)
虽然舞剧故事发生在南宋末年的崖州(今海南岛),但这并不妨碍黄道婆成为神州民众心中的“纺织女神”。人的神化,是源于更多的人心中的感恩和崇敬——如同神农“尝百草”而让人懂得了果腹祛疾,黄道婆则让人的御寒美饰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舞剧《黄道婆》爱人民之所爱、尊人心之所尊,演述了黄道婆作为“纺织的女神”如何倾注了“黎锦的魂”。
在静穆的纱幕前,入场的观众都能看到幕前摆放着一架静穆的织机,这当然不只是对将要演绎的故事的一种提示——当“咿呀”作响的纺轮缓缓转动,仿佛是“纺轮”开始了娓娓的演绎:瞬间,原本静穆的纱幕上风狂雨骤、涛翻浪卷,一艘官船却在驭桨固缆、搏风击浪,船上的朝廷命官黄文相和众水手看到风雨飘摇中有一叶小舟颠簸起伏,待众水手奋力将女子救起,发现此女已饥寒交迫、命悬一线……黄文相决意带着姑娘前往崖州履行使命,为方便照看将其收为义女——姑娘因此也随之姓黄,剧中称其为黄姑。
船到崖州,恰逢三月三,黎民在峒主带领下迎接黄文相、黄姑一行的到来。峒主之子阿山和他的恋人符巧的“双人舞”自然是一个小小的高潮……这时,黄姑出场了。她作为朝廷命官的义女,不是来“赛舞”亦非来“求偶”,而是以舞蹈吐露自己向往纯真、追随朴素的意愿。这时,黄姑的义父、也是朝廷命官黄文相向峒主宣读圣旨,要限期完成“黎锦”的征收——原来这便是他此行的使命;看着略显为难的黎民,黄姑请求加入其中,同舟共济……
在黄姑的催促下,峒主陪同黄文相来到“织锦坊”巡视,阿山也兴致勃勃地随行……众人一方面惊叹于“黎锦龙被”的精巧,一方面也感慨于织锦黎女符巧等的艰辛。此时,黄姑则深深地痴迷于“龙被”的精编细织和符巧的心灵手巧,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但黄姑却发现这一“织机”还有改善和提升的空间——这一“动机”作为“舞中之戏”在推动剧情发展之时,更紧密地交织起黄姑和黎民的情谊。可能是黄姑“乞巧”的隐喻,这一幕叫做《七月七》。
舞剧的第三幕叫《五月五》,舞台的情境是植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戏剧“动机”的推进则是需要更多的“野生棉”来捻丝捋线。符巧、黄姑带着姐妹入林采摘,阿山也带着众小伙并相邀黄文相进山狩猎。“发扬蹈厉”的舞风与“柔曼婀娜”的身姿,使莫测的秘境洋溢着野性的活力……在姑娘、小伙穿插交织的舞步中,黄姑激动地拉过符巧,告知从舞步中悟到了增加纺锭、提速织锦的构想。
第四幕《九月九》讲述重伤的符巧把自家几代人传世的珍宝“黎锦龙被”交给黄姑,并把自己对阿山不舍的钟爱托付给黄姑。编导通过传承“龙被”、托付阿山这两个事件(特别是后一个事件),典型化地升华了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血浓于水的“文化交融”,让我们深知“文化交融”首先是人性的沟通和情感的贯通。
第五幕《正月正》其实有点“尾声”的味道:时光荏苒,阿山继承了父亲峒主的位置,按族规他未能娶黄姑为妻;黄文相已然离场。黄姑再次来到当年“三月三”船拢崖州的故地——虽然她与黎家姐妹一道完成了织机的革新、完成了“黎族龙被”的编织,虽然她因此被黎家百姓称为“神织手”,但她念念不忘的是感恩她生命中所有相遇的人:救命于惊涛骇浪之间的黄文相,关爱于粗茶淡饭之间的阿山……当然更重要的是符巧了,是她无私助人的慷慨,是她舍己救人的勇毅,是她在生命最后时刻仍不忘成人之美的善良……这一切令黄姑长跪仰拜——愿天佑黎家、海育生民、岛生瑞棉、锦绣家园!
舞剧《黄道婆》由海南省歌舞团创作于10年前,曾先后荣获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十二届文华剧目奖和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大奖。但以高度、彭煜翔为总导演的创作团队并未止步。在当前舞台剧创演地域历史名人、张扬地域文化精神之风盛行之际,他们认真加工修改、反复推敲琢磨,务求锦上添花、香溢清远——在随后的日子里,舞蹈《黄道婆》开始了它的全国巡演,从海口、广州、大连、沈阳、哈尔滨、长春、北京、上海、杭州、厦门……一路绽放。舞者们要以黄道婆美中探美、精益求精的精神,去讴歌我们中华民族的互助共荣、融合创新,去编织我们民族文化的血染风采、锦绣前程。
《光明日报》(2017年11月24日16版)